黃石理工學院自考辦主任涉嫌貪污被起訴

彭德遲照片

黃石理工辦公室（下稱辦）的公私性質，或成為彭德遲能否脫罪的關鍵。

2018年7月，時任辦主任的彭德遲被黃石紀委監委第二審查室工作人員帶走了。當年10月，黃石市下陸區檢察院指控彭德遲涉嫌貪污罪，貪污款項包含辦插班生差價款13.82萬元和他使用辦資金為職工繳納的個人所得稅款共計52.84萬元。

2019年5月21日，黃石市下陸區人民法院一審公開審理此案。庭審現場，一場關于辦公私身份的爭議激烈展開。

彭德遲的資格。

彭德遲自稱，辦是其在停職、停薪期間創辦的民辦非企業組織，外包班插班生，應屬市場行為，13萬元差價款系用于支付訂購所需成本；此外，其通過辦代扣上繳個人所得稅的款項來源于2008年之前的部分辦學收入，起訴書將民辦自主辦學收入認定為資金，混淆了資金的性質。

澎湃新聞注意到，在案的法人、辦學許可證、代碼證等資料均顯示，辦系2005年在黃石市民政局登記，并經黃石市局許可同意的民辦非企業組織。

然而，多名校方人員證言卻指出，辦實為原黃石理工的二級。12月10日，時任湖北理工分管副院長王青云在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表示，辦與實則是承包關系，是公是私，這些年都沒有人刻意分清過。

彭德遲辯護人、北京澤博律師事務所律師周澤認為，本案爭議焦點在于辦的財產是否屬于湖北理工的國有財產，既是獨立的法人單位，且有與校方簽訂的《目標責任協議書》約定，辦對超額部分收入擁有處分權，彭德遲行為不符合貪污罪的犯罪構成要件。

截至發稿，此案尚未宣判。

黃石理工2005年5月出具的關于向民政局申請成立辦的報告文件。 來源：受訪者供圖

主任賺差價，為職工繳個稅被控貪污

時任湖北理工繼續院長、黃石理工（系湖北理工前身）辦主任的彭德遲，于2018年7月在辦公室被黃石市監察委員會帶走。2018年9月30日，黃石市下陸區檢察院對彭德遲涉嫌貪污罪決定逮捕。

在彭德遲妻子看來，這場未平的風波和彭德遲在內同樣從事辦學業務的競爭者有關。此前，彭德遲曾被人舉報，稱其利用職務便利，將辦插班生采購業務安排給其家庭經營的書店。

而這一指控，也出現在后來黃石市下陸區檢察院出具的起訴書中。

下陸區檢察院出具的起訴書

起訴書稱，2012年至2015年期間，彭德遲利用其擔任辦主任的職務便利，故意增設中間環節，將辦本可以從武漢圖書城南鴻雁圖書發行有限公司處直接以折扣價采購的插班生業務，安排其本人家庭經營的同方書店，由同方書店以人民幣39.65萬元的折扣價格從武漢市南鴻雁圖書發行有限公司采購并以53.47萬元全價向辦出售，以該方式獲取差價共計人民幣13.82萬元。

起訴書還載明，2015年省審計廳對湖北理工原院長李宏進行經濟責任審計時，審計部門按照平均折扣率25%計算，已認定辦多支付同方書店15.45萬元，當時彭德遲按照審計向湖北理工退還了人民幣15.45萬元。

同方書店工作人員、彭德遲親屬彭暢忠告訴澎湃新聞，同方書店的實際所有人系彭德遲妻子，他代為經營，日常工作。

彭德遲稱，同方書店為插班生提供，是按照黃石理工科給辦插班生提供的同價，并沒有抬高，是合法的市場行為，至于起訴書指控的13萬元差價，他表示系用于支付為插班生訂購所需的運輸、倉儲和分發等成本。

黃石市下陸區檢察院還指控，彭德遲利用其擔任辦主任的職務便利，以非法占有為目的，使用辦資金為其個人繳納應由本人承擔的個人所得稅，共計非法占有財產人民幣52.84萬元，其中彭德遲本人直接占有財產共計人民幣24.81萬元。

對此，彭德遲稱：按照2005年協議（與原黃石理工簽訂的合作協議），我享有各方面的自主權，尤其辦資金的自主使用權，在職權范圍內，按照分配資金的額度和的原則，堅持每年核發年度績效和福利，并主動為職工代繳個人所得稅，是認真的履職行為，而非起訴書指控的占用資金。

自成立起便在辦工作的姜翠娥告訴澎湃新聞，當時彭德遲從上聘用多人參與日常工作，外聘人員都無編制，薪水均由辦發放。

2008年，彭德遲競聘上崗成為黃石理工繼續院長，開展工作。2008年至2015年間，繼續和辦合署辦公，先后與校方簽訂7份協議書。協議書，辦每年上交給黃石理工100萬元，上繳完后每年結余30%留給，15%用于辦辦學經費，50%用于分配。澎湃新聞注意到，后7份協議并未對此前3年辦結余的130萬元如何分配做出額外的解釋說明。

彭德遲稱，為給員工謀求福利，2010年起，他前述130萬元中每年拿出10萬元給教職工繳納個人所得稅，累計共52.84萬元。

而能否支撐彭德遲辯解的，則是辦的公私性質歸屬，若辦財產屬于非財產，彭德遲則可能不構成貪污。

辦民非登記

辦在民政局系民辦非企業組織

上個世紀90年代初，在黃石任教的彭德遲利用業余與湖北多所合作，開展辦學項目。

2004年7月，湖北省人民政府決定，將黃石高專和黃石合并，組建黃石理工。同年，《民辦促進法實施條例》（下稱《條例》）頒布，明確了公辦可在一定規范內參與舉辦民辦。《條例》第六條，公辦參與舉辦的民辦應具有獨立的法人資格，實行獨立的財務會計制度，獨立招生并頒發學業。

據彭德遲自述，升格一年后，校領導找到了他，希望他能從另一名老師手中接過原高專辦的工作，領導找我，說這事你不能個人光去發財，所以給我搞了辦的主任。當時，彭德遲沒有多想就接受了。

2005年5月25日，黃石理工發布關于申請設立辦公室的紅頭文件，稱為適應主義市場經濟需求，廣開就業門路，擬由黃石理工出資組建黃石理工辦公室，在具體情況說明中，該份文件以公司來指稱辦。

文件發布兩天后，黃石理工辦在黃石市民政局登記為民辦非企業組織，彭德遲為法定代表人。

依據1998年頒布實施的《民辦非企業單位登記暫行條例》，在民政部門登記的民辦非企業單位需經業務主管單位審查同意。而在此前的5月13日，黃石市局也已向辦頒發民辦辦學許可證。許可證顯示，辦作為民辦，其業務主管單位為黃石市局。

在前述紅頭文件發布同日，黃石理工發文任命彭德遲為辦主任。這一人事任命通知，也為13年后的公私風波埋下伏筆。

在彭德遲看來，作為民非的辦，其人事任命應由理事會決定，黃石理工并無權力，人事任命無效。校方則將任命通知此作為辦實為所有的憑證。

2005年12月，辦與黃石理工簽訂為期4年的合作協議，約定由辦負責申報、招生、和日常工作，黃石理工按照參加的生一次性收取每人900元的費，余下由辦自己支配使用。同時，辦需保證黃石理工每年收益不少于18萬元。

彭德遲兒子彭為告訴澎湃新聞，辦創辦時，父親已在辦理停薪留職，并未再繼續上課或領取工資。彭為向澎湃新聞出具的記帳憑證、借支單和暫付款報銷單顯示，2005年5月27日黃石理工曾向彭德遲借支3萬元，用于黃石理工辦公室的資本金的繳納，并在5個月后收到了還款，三份單據上均有彭德遲的名字。

針對3萬元款究竟由何方出資，彭德遲辯稱，經張玉珍手支出的三萬元系其從本人賬戶中打至辦賬上的，這一說法，在辦交通銀行的賬戶流水中也能得到清晰的反映。

彭德遲曾在法庭上表示，他才是辦資本金的真實出資者，而非黃石理工，即后來的湖北理工。（注：2012年2月14日經湖北省政府批準，黃石理工更名為湖北理工）

2005年，辦與黃石理工簽訂的協議書。

庭審激辯：辦財產是否財產成焦點

2019年5月21日，此案在黃石市下陸區法院一審開庭，控辯雙方針對辦的公私屬性展開激烈的法庭辯論。

檢方出具了來自校方歷任多名校領導的證言，證實辦系黃石理工在黃石市民政局登記成立的對外民事主體和收費工具，實質為黃石理工的二級，屬正處級直屬。另有辦負責財務的前員工張玉珍證言證明，辦歸還黃石理工的3萬元資金，是從收取的學雜費用中列支。

對此，彭德遲和辯護人提出異議。

2006年7月11日由黃石理工作出的《黃石理工與崗位設置方案》文件顯示，校方的確曾將辦設置在教學與崗位類別，與繼教并行。但在2006年8月8日，由黃石市編制委員會向黃石理工作出的《關于黃石理工編制等問題的通知》文件中，公布的經市編委會研究同意黃石理工內設、中層領導職教及人員編制名單中，辦卻不在其列。

此外，辯護人向法庭提交的2006后10月16日和2007年1月16日黃石理工***聯席會議的會議記錄也顯示，時任黃石理工***副書記的楊智在***聯席會議上講到辦是獨立法人，又是任命，這是一個民營的，要理順。時任黃石理工***書記丁杰在談到繼教副院長的任命問題時，時任院長李宏曾經講到：他們是承包制的。

姜翠娥告訴澎湃新聞，即便合署辦公，但辦和繼續的銀行帳戶一直是分開的，繼續作為黃石理工的二級，使用的統一賬號。

時任湖北理工分管副院長王青云也向澎湃新聞證實了這一說法，他同時透露，后期校方曾有想法將辦的賬號收回來，但遭到彭德遲反對，之后不了了之。他表示，辦與理工系一種內部承包合同關系，是公是私，這些年都沒有人刻意分清過。

彭德遲認為，黃石理工***領導就辦的法律屬性在認識上要么認為是民營的性質，要么認為是承包的性質，從未過其公辦的身份。

彭德遲一審辯護人湯竟峰律師認為，辦作為民辦非企業組織，是獨立的法人組織，并非湖北理工的內設，其業務主管部門是黃石市局，其登記主管機關依法是黃石市民政局。按照，民辦非企業單位的資產來源必須合法，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侵占、私分或者挪用民辦非企業單位的資產。即使是辦注銷后，其財產也應當依法由黃石市局和民政局處理。

另一辯護人周澤則對澎湃新聞表示，如若辦財產不是財產，彭德遲的行為則不符合貪污罪的犯罪構成要件，起訴書將民辦自主辦學收入認定為資金，混淆了資金的性質。

此外，周澤還補充道，經湖北省審計廳2015年、2016年兩次審計后，彭德遲等人已經在2018年3月31日前將辦2008年9月自2015年9月發放給教職工、班主任的津貼、午餐費、交通通信、加班費、五險一金、月績效等收入，及差價款，全部退繳到理工，且不論這些款是否應該上交，就既成事實來說，被告人及教職工各種津貼、績效全部上交給了。鑒于在資金性質問題上存在的不同看法，個人占用的問題至此也不存在了。

依據校方人員提供的證言，截至2016年湖北省審計廳審計時，辦賬目上仍有4600萬結余資金，并在審計后全部轉賬到湖北理工的賬戶。

彭德遲對此事的解釋是，當時是為了應付省里的審計，如果真的是屬公，為何當時不辦（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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